绝世独立:从唐传奇中,探析中国文学作品中女侠的功成身退思想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事实也是如此,唐代的写小说的确和诗歌一样在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唐传奇是中国古典小说发展渐渐走向成熟文体的一个重要标志。
郭箴一先生也曾提出神怪、恋爱、豪侠是唐传奇的三个重要题材,而在这其中书写豪侠类的侠女的形象则是和之前的模糊单一相比有了血肉和更多生动的灵魂。
我们可以发现,唐传奇中的很多对于女侠人物的塑造集中收录在《太平广记》中,其中最有着代表的作品就是裴铡《传奇 聂隐娘》、李公佐《谢小娥传》、薛用弱《集异记 贾人妻》、柳理《上清传》、皇甫氏《原化记 车中女子》、《原化记 崔慎思》、孙光宪《北梦琐言 荆十三娘》。
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侠义作品中也表现出了许多形象丰满的女侠,其也不再是过去小说作品中柔弱纤细的女性,而是慢慢变得有了英勇豪爽阳刚之气的巾帼英雄,其不仅仅体现了其在那时候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和气魄,也使得当时中国古代的女性形象有所改变和进步。
一.作品中女侠大概的类型
1. 复仇类女侠
在很多描写女侠故事的篇章中,我们可以发现有一些都是为了报仇,其坚韧隐忍甚至卧薪尝胆最终使得自己的大仇得报。比如《谢小娥传》、《崔慎思》、《贾人妻》等等都是描写其为了报仇雪恨的各种作为。
2. 刺杀类女侠
在《聂隐娘》、《红线》等等的文学作品中,都是描写了带着刺杀性质的女侠,其或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或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国家除恶惩奸等原因,历经千辛万苦顺利为了自己心中的“义”,最终都圆满完成了自己的刺杀任务。
3. 仗义类女侠
第三种描写的女侠则是仗义类的女侠,其行侠仗义,一直致力于惩恶扬善。比如《荆十三娘》、《车中女子》等,这些优秀的小说作品都是书写这一类女侠的英姿。
不管这些女侠出发点和目的在何处,虽然其有着不同的类型,但是这些女侠行侠仗义、勇敢坚强、武艺高超、智慧超群,其最终都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达到了惩治恶人,一定程度上为维护社会秩序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而与此同时,虽然其的个性、身份、经历都不是很相同,但是其的结局都颇为相似,最终都选择了归隐或是出家为尼。
二.功成身退的思想来源
老子曾经说过:“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而之后我们观念里的功成身退的前身就是老子的这句话,这句话也影响了很多的人,功成名就之后就选择急流勇退,这样的“功成名就”就急流勇退的思想在当时被认为是顺应自然的道理。
其不仅仅为当时的士子们勾勒了再现实仕途中的一个宏伟的蓝图,其也在一定的程度上实现了其人生在精神上的追求目标。可以说,功成身退在中国古人的心中是个人价值得以实现的一个具体体现。
这也就使得在古代的很多文学创作中经常提及功成身退,当然唐时期的文学作品亦不会例外,于是在唐传奇中,其将功成身退的思想和侠义的精神相互结合,塑造出了具有时代意义的女侠形象,而给其的结局也大多都是归隐和出家这样的“身退”,进一步丰满了自己所想要表达的内容。
三.女侠的基本特征
1.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在中华民族人们的血液里其实就流淌着很多优秀品德的基因,而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行侠仗义和锄强扶弱的传统。我们清楚地知道,其实在人类进入阶级社会之后,就存在着一定的压迫和剥削。
而这种压迫和剥削再加上自然灾害的侵袭的来临,很多处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就会幻想有一群人或是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匡扶正义,为其主持公道。也就是说从文化心理来看,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英雄主义的精神,崇尚献身与复仇,比如从一些远古神话《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夸父逐日》等都是这样民族心态的有效反映。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实女娲和后羿等传说中的人物都是中华民族远古时期的大侠。
而我们也不难发现在唐传奇中的很多的女侠形象都秉承了早期的文学作品中的刺客游侠形象,比如说“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成,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的侠义精神。在《红线》就很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丰满的女侠形象,红线是一个小小的女仆,但是在危急时刻其却可以主动请缨,三个小时往返七百里的绝技,就潜入了防卫严密的敌方寝所,盗得了其床头金盒而归,最终使得其放弃了吞并潞州的图谋。
红线这样的一个行为不仅仅报答了十九年以来主人对其的恩宠,其也凭借自己的勇敢和机智及时地阻止了这场随时会发生在两个藩镇之间的一场战争。这个故事虽然夹杂着封建报恩观念和因果轮回、遁身匿迹等的佛道思想,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唐朝末年藩镇割据、互相吞并的黑暗现实,反映了劳动人民渴望铲奸除恶,最终得以安居乐业的一个理想。其也表现了受压迫妇女争取人身自由的愿望。
而与此同时,《聂隐娘》讲述了聂隐娘本来是大将军聂锋的女儿,其小的时候就得到了高人指点自己的武艺,其的剑术十分高超,可以杀人于无形。在其的父亲身亡了之后,其被指派去暗杀他国的节度使,可是聂隐娘在发现自己之前所效忠的并不是一个叫人,相反其个性凶残,而节度使则是一个好人,于是其不仅选择投靠了节度使而且还帮助其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杀。
唐朝末年,时局动荡,身处于乱世,其随时会遭遇不测,人们渴望出现一个所向披靡的英雄来拯救乱世,匡扶正义,以此来支撑起当时日渐倾斜的世界,从而可以达到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2. 守诺必诚,有仇必报
在唐传奇中描写了很多的女侠形象其的目的就是复仇,而这个时期的女侠复仇故事数量最多,被后世沿袭的数量也最多,这其中就以《谢小娥传》为最典型。
在《谢小娥传》中,谢小娥为了报自己的家仇而历尽了各种艰辛的故事十分感人。谢小娥和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家的手下在江上遭遇了盗贼使得其家人手下悉数被沉于江中而死。谢小娥独自存活了下来,虽然其的财货全部都被盗贼所盗走,自己也伤胸折足,之后一直靠乞讨为生。
但是,谢小娥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的念头。当自己的父亲通过托梦给自己凶手姓名之后,谢小娥通过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破了谜语,寻找到了凶手的踪迹,其之后女扮男装,到了仇人的家里当佣人得到了其的信任,其卧薪尝胆了两年的时光才得以报仇。
而在《崔慎思》的故事中则是讲述了一个女侠为父亲复仇的一个故事,崔慎思娶了一个少妇为小妾,生了一个儿子。在一天晚上一个少妇提着一颗人头回家说自己已经为自己的父亲报了仇现在就要离开家了,其离开了之后突然又折返回家说要为孩子喂奶,而当崔慎思进屋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被杀害。
在这些的故事中,她们为了可以得以报仇都可以卧薪尝胆,报仇之后,为了可以断绝自己的情感甚至可以直接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虽然这样看起来有点残忍,但是他们意志十分坚强,胆略十分深沉的很多精神都是后世妇女所缺乏的。
复仇的思想是建立在个人的恩怨的狭隘的基础上的,虽然在今天看来没有太多的积极意义,但是我们要知道那个时候经历了漫长的封建社会,人民的灾难重重,其的很多冤屈都找不到地方去屈伸,这个时期特别是在民族面临着危难和暴君佞臣当政的时候,封建道德的伦理关系使得其除了报仇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四.功成身退深受佛教思想的影响
我们也都知道在唐朝年间,佛教的思想深深地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唐三藏西天取经的事件也为当时的佛教注入了一定的催化剂,而其所翻译的佛经教义也得到了了广泛的传播和得到了各界的认同,民间的佛教信仰也十分的普及。
唐传奇的创作者都深深地经受住了佛教思想的影响,于是其在自己塑造女侠的形象的时候注入了一定的佛教思想的色彩,其也主要表现在因果轮回观念的反映。因果轮回、前世今生等的思想都是当时的人们所接受的一个很重要的佛教的重要理念。
在《红线》中描写薛嵩挽留红线的片段中,红线进行了一个自述的片段,在其的讲述中我们可以发现其认为自己的前世是一个男人,因为做医生用药用错了导致一个孕妇一尸两命,所以今生做女子是来赎罪的,其之前的所有作为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其的知遇之恩,更是为了保全百姓免受战争的苦以此来为自己前生所犯下的罪孽赎罪。而最终,红线也是功成身退,离开了红尘往事做了尼姑。
在佛教之风越来越盛行的晚唐时期,唐传奇的很多女侠都最终功成身退选择了遁入佛门,一心向佛从此不问世事。不仅仅是我们所说的红线,更是谢小娥等都是尊重选择了遁入空门。
五.女侠特有的一些性格特征
因为当时的女侠具有自由叛逆、落拓不羁的很多性格特征,而正是其有着这样的性格特征导致其越来越不愿意受到各种的束缚,其最终都会选择归隐山林或者遁入空门。这在当时被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
1. 追求婚姻爱情的自由
我们知道女子在古代不是很有着独立自主的地位,其在婚姻上其实并不是很有着决定权,甚至是没有选择权的。而在唐传奇的作品中,女侠们的婚姻观渐渐不再受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控制,其开始愿意自己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些在《聂隐娘》、《贾人妻》、《荆十三娘》等都表现出了女侠们大胆追求爱情,希望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夫婿从而实现自己的婚姻自由,也就是说这个时期的女侠形象不完全地经受封建礼教的束缚。
2. 英雄气长而儿女情短
在前面的一部分我们提及了唐朝时期的女侠们是大胆地追求自己的爱情,渴望得到婚姻的自由,但是其也是大多还是更加具有英雄气概,而在儿女情长方面则是比较欠缺。比如在《聂隐娘》中我们可以发现其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孤身一人选择了离开,只是为自己的夫婿谋取了一个差事而已。
而在《崔慎思》、《贾人妻》等等的部分中的女侠都表示出自己并不是很眷念家庭的温暖,在之前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发现甚至出现了其大仇得报之后直接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来了断自己的后顾之忧的片段。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发现其在报仇前世扮演着一种贤妻良母的角色,但是在其的仇怨了解了之后,其就充分地展现出了其不念及儿女私情的英雄果敢的气概。
六.复杂的社会环境
其实当时在唐传奇中的很对女侠的结局最终都选择归隐为结果也是因为当时复杂的社会关系,虽然女性自主的婚姻观得益于当时的女性渐渐得到了解放,其的女性意识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张扬,但是险恶的社会政治斗争也使得最终选择了归隐。
这些故事大多都出现在唐朝的中晚期这一时间段,当时藩镇割据,社会动荡、党争加剧,这个时期的人们需要一个“侠”来拯救自己,而我们也可以发现向红线等女侠都是和政治有一定牵连的存在,而正是其的一些行动都关系到藩镇之间的斗争,其定是明白其中的危险和厉害的,于是最终功成之后,身退显然是其最好的选择。
七.小结
唐传奇中的女性追求个性自由、婚姻自主,但是其也深深地受到了当时的社会环境的影响,表现出了功成身退的一种侠义的思想。
于是其在完成自己的使命,比如说报完自己的仇,或者报完自己的恩等等之后都是选择了归隐山林或者遁入空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