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战军在夺取锦州的同时，打援部队也胜利地完成了任务，成功地粉碎了国民党军"东进兵团"和"西进兵团"向锦州增援的行动。

还在锦州战斗打响前夕，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就非常关注打援问题。10月12日，军委致电林彪、罗荣桓、刘亚楼，指出："沈敌进占彰武置于无用之地，表示卫立煌想用取巧方法，引我回援，借此以解锦州之围，不敢直援锦州，避免远出被歼之危险。锦州守敌都是杂牌，即使被歼彼亦不甚痛心。如你们能于数日内攻下锦州，沈敌势必由彰武退回新民固守。但如攻锦需时较多，卢浚泉等呼援迫切，蒋介石严令卫立煌增援，则该敌有由彰武经新立屯、黑山到大虎山或由彰武转回新民经绕阳河到大虎山之可能，但只要你们能于一星期内外攻克锦州，则该敌无论如何是不能迫近锦州的。"

一、国民党军迅速向锦西、塔山集结，我军及时应对

当时国民党军"东进兵团"集结在锦西、葫芦岛地区，距锦州很近，且地形平坦，野战军阻援部队缺少有利地形作依托，若一旦敌人突破北进，必将对攻锦部队作战造成严重威胁。幸而锦西与锦州通道狭窄，东有渤海，西有螺山，增援之敌只能从正面攻击，无法进行迂回，较大规模兵力难以展开，对防御也有有利的一面。因此，阻援部队采取坚决固守、寸土不让的方针。程子华、黄克诚第二兵团指挥第四、第十一纵以及冀察热辽军区独立第四、第六师和炮兵旅，迅速向锦西、塔山地区集结。

塔山堡村周围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以塔山为中心，西起红螺山，东至海滨，最高点白台山海拔260米。这里既是东出山海关的隘口，又是锦西葫芦岛敌人北援锦州的唯一通道。

10月初，各部队相继到达指定位置后，兵团领导组织团以上干部进行战地勘察，确定了以塔山堡为防御重点的兵力部署。第四纵队防御正面，东起打鱼山、塔山，西至白台山东山脚一线。第十一纵队位于第四纵队西侧，担任新立屯、魏家岭、老边一线防御。独立第四、第六师在西南面东窑站、双树铺、地藏寺、季家屯之线钳制敌人。各部队根据以上部署，昼夜紧张地构筑工事和进行深入动员，作好战前各项准备。

以吴克华为司令员的第二兵团第四纵队担任了塔山正面主阵地的防守。

10月4日，吴克华接到塔山阻击任务后，立即与纵队政委莫文骅等一起研究上级的部署，讨论如何进行战前动员和确定防御方案。

第二天，吴克华召开全纵队师以上干部会议进行传达动员。会上他说，能不能全歼东北蒋军的关键在于能不能打下锦州的蒋军，而能不能攻克锦州，就看我们能不能在塔山堵住援助锦州的蒋军，我们打过很多漂亮仗，但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规模的守备仗。我们要特别注意创造经验，要在近海的丘陵中变无险可守为有险可守。

他还语气坚定地表示："我们纵队的领导同志已下定决心，即使我们被打掉一半或四分之三，也要坚决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打掉我吴克华，还有莫政委、胡副司令……我们誓与阵地共存亡，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8日上午，吴克华和莫文骅等带领全纵团以上干部到前沿勘察塔山一带的地形。

吴克华认为，敌人在海军、空军火力支援下便于展开攻击，但该地又临海傍山，敌又不便从两翼迂回；我防御正面虽有12公里，但便于敌进攻的地形只有8公里，敌人不可能展开更大的兵力。据此，吴克华部署了全纵兵力，按正面、旁侧、纵深梯次及预备队落实了阵地位置，搭配了火器。

二、处于激战前夕的全纵战士斗志昂扬，冒着大雨赶修工事

这一天，纵队还召开了党员大会和士兵代表大会，宣读了《给全纵共产党员的信》、《告全纵指战员书》，提出了"死守阵地"、"寸土不失"、"与阵地共存亡"、"保证锦州胜利"等口号。

兵团司令员程子华也连夜赶到四纵驻地九户屯，了解战前准备。

次日清晨，吴克华陪同程子华视察阵地，沿途见战士们和民工们有的驾车赶马，有的肩扛手抬，把一批批弹药、器材运往前线阵地。各个阵地的指战员不分官兵，抢着用一锹锹泥和一块块石头及各类木材修筑掩体、隐蔽部、堑壕、交通壕，阵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到这一场面，程子华十分满意。他驻足一块高地，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周围，对吴、莫等人说："你们的担子很重哟！"

莫文骅答道："我们已经进行了各方面的充分准备和战前思想动员，坚决完成总部交给的任务。"

吴克华指着阵地，向程子华详细地汇报了纵队的防御部署及兵力、武器的布置情况。听完吴克华的汇报后，程子华提醒说："看来敌人要从陆、海、空一齐来，还要加强防空、防炮的准备。"

吴克华说："我们已在所有阵地挖了各种掩体2万多个，交通壕6000多米，防坦克壕两道，还设置了大量障碍。全纵队可以做到人员、车辆、马匹随时转入地下。"

"好！"程子华听了很满意，"老吴，把野司配置给我兵团的八五高炮连也加强给你们，要掩护好主要防御阵地。"

10月9日，吴克华、莫文骅联名上书东北军区首长和参与攻打锦州的其他兄弟部队，表示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完成阻击任务。

其他兄弟部队也都相继举行了阵地宣誓，士气空前高涨。

9日下午，吴克华来到塔山视察三十四团一营阵地。

前来一营协助指挥的副团长江雪山代表全营指战员向吴克华保证："请首长放心，我们决心坚守阵地，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10日凌晨，敌人在40馀门重炮、7架飞机和两艘军舰火力的掩护下，出动4个师的兵力，分几路向四纵守备的阵地全面进攻，试探四纵守备情况，塔山阻击战揭开序幕。

凌晨3时30分，担任守备打鱼山岛一线的三十四团三营防备不力，加之不了解海潮涨退情况并疏于警戒，遭敌袭击，十分被动。

4时，吴克华赶到前沿指挥所，只见参谋们正通过电话询问各处战况。

吴克华听到打鱼山岛被敌抢占的消息，十分着急。当电话刚与十二师指挥所接通时，他一把夺过话筒，对江师长说："迅速组织反击，夺回阵地！绝不能让敌人一开头就逞凶。"这时，他感到脚下的大地突然猛烈地抖动，土块泥灰落了一身。

天明时，吴克华接到报告，经过反击，丢失的几个小高地均已收回，只是打鱼山岛，战士们无法接近，仍在敌手。

指挥所里，4部电话机铃声不断，瞬息万变的战况报告使人应接不暇。

吴克华走出指挥所，想看看前沿情况，只见南半天烟尘密布，浓烟与海雾遮盖着一切。他从炮对镜里也看不清阵地的情况。

设在牦牛屯的东野总部指挥所来电话了，吴克华忙进前沿指挥所去接。

"喂，四纵吴司令员吗？我是罗荣桓。你是清楚的，如果敌人控制了打鱼山岛，后果将会怎样！这关系到打锦州的全局，现在你们采取什么措施？"

吴克华同站在跟前的参谋长李泽福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果断地答道："立即命令二十九团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打鱼山岛阵地！"

这时，四纵阵地上，敌机低空投弹，几十分锺落弹5000馀发，刚修好的工事被摧毁，铁轨枕木漫天飞舞，连泥土也被掀翻。不少战士被炮弹震得耳鼻出血，有的昏了过去。敌人以密集的冲锋队形，在督战队的驱使下，叫着往上冲，前面倒下了后面的踏尸而过，一梯队垮下去，二梯队紧接着上……

对于当时的战斗情景，吴克华曾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一次次进攻接踵而来，打也打不光，堵也堵不住。拼命冲上来的敌人和我军战士绞在一起，抓头发、揪耳朵、摔跤、滚打，拼老命地干。我前沿掩体、碉堡、交通壕、堑壕，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呈现拉锯状态……

三、双方持续激战，战场趋于白热化

这天激战一直延续到下午4时许（这时海潮也退尽），吴克华指挥四纵打退敌人9次进攻，消灭敌人千馀名，其中生俘敌280馀名。十师二十九团全歼海岛顽敌，打鱼山岛重回我手。当晚，吴克华指示各师、团要很好总结第一天的战斗经验，迅速抢修工事。同时他还令十二师组织若干精干的小分队深入敌后，侦察袭扰，搜集情报，捕捉俘虏，搅得敌人彻夜不得安宁。

11日7时，敌人集中了两个军的大炮猛烈轰击塔山堡阵地。接着，又以30多门野炮、榴弹炮与两艘军舰的火力，加上5架飞机轮番投掷重型炸弹，集中轰击塔山阵地。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敌人以4个师的兵力，采取两翼策应、中央突破的方式，向四纵核心阵地发起突击。四纵早已预料到敌人的企图，及时将炮兵主力转移到塔山堡西北高地，并指示各级要掌握好充足的预备队，不要轻易反击，主要以火力杀伤敌人。这样，在我前沿工事大部被毁且伤亡较大的情况下，不仅击退了敌人的反攻，而且将一度被敌占领的铁路1号和塔山堡7号阵地，通过师团调集预备队迅猛反击，收复回来。这天共毙伤敌1302名。

12日，敌人只派出4个团的兵力作小的进攻，主要用数百门大炮向我纵深阵地猛烈轰击，并出动飞机轮番轰炸。吴克华指示部队不断变换阵地，巧妙伪装，加强工事。炮兵部队发扬勇敢作战的传统，以集中准确的炮火接连摧毁了敌20多门野炮、榴弹炮、山炮和两艘敌舰、两架飞机。根据敌人进攻的特点和企图，吴克华决定再缩小各团守备阵地的正面，加强纵深位置，并指示部队在战斗空隙及时开展战评，总结经验，准备恶战。这天，尽管敌人炮火轰炸不断，但战士们评功、查功、补功、庆功十分活跃，士气异常高昂。

是日夜，吴克华指示各部队组织大批侦察分队，深入敌后捉"舌头"、割电线、窃情报。从审讯"舌头"得知：敌因寸步未进，蒋介石大骂将领无能。今天派他的随身参谋罗泽前来督战，并决定明天把两天来舍不得用的"东北剿总"直辖独立九十五师拿来主攻塔山，还将华北督战主任罗奇请来督战；敌人还以每人50万金元券的诱惑收买了一大批亡命之徒组成"敢死队"与我军决一死战。

吴克华得知这些情报后，当即挂电话向程司令员汇报。程子华告诉他，敌九十五师系粤军，号称"没有丢过一支枪"的"赵子龙师"，十分傲慢，其特点是冲锋凶猛，不怕炮火与机枪扫射，但惧怕白刃战。因此程司令员叮嘱吴克华要抓住敌人弱点，让战士们上好刺刀，准备打一场白刃战。

13日，天刚亮，敌军在几十门舰炮和十几架飞机掩护配合下，以独立九十五师打头阵，联合八师、一五一师、暂六十二师共数万之众，采取两翼突破、夹击塔山的战术，潮水般地冲向四纵铁路沿线阵地。二十八团在敌众我寡，大量工事被毁，与上级和营、连联系中断的极度艰苦困难的情况下，沉着应战，英勇打退了敌精锐九十五师9次集团冲击，以伤亡800人的代价始终坚守阵地，寸土不让。

下午，战斗更趋激烈。二十八团团部通往营、连间的两条电话线全被疯狂的炮火炸断。英勇的电话兵冒死抢接，硬是以一具具血肉之躯来保全我军一根根战场指挥神经。吴克华多次冒着炮火到前沿观察阵地，指挥部队。这天敌人兵力投入大，炮火强，进攻猛，整个四纵阵地全线紧张，不容将士们有丝毫喘息的厮杀持续到黄昏后。坚守塔山主阵地的二十八团伤亡尤其惨重。吴克华将战况如实报告东北军区。14日凌晨，东北野战军参谋长刘亚楼打来电话，告诉吴克华，上午10时我军对锦州守敌发起总攻，并告知总部派了一个"一五二"加农炮连加强四纵。

四、塔山阻击战的胜利，为主力攻克锦州，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此时的国民党军将帅们坐立不安。身处危城中的范汉杰获得情报后连忙告急。蒋介石连夜向侯镜如下达了"拂晓攻下塔山，12时进占高桥，黄昏到达锦州"的死令。

14日天色微明，敌又以4个师的兵力向塔山阵地全线进攻。督战主任罗奇和独立九十五师师长朱致一亲临阵前向敢死队训话："今天'赵子龙师'定要拿下塔山，进军锦州！全体官兵决死不退，怯阵者杀无赦！"

一时间，敌人炮火浓烟弥漫我四纵阵地，低空飞机对准我工事、战壕，俯冲怪叫，弹密如雨。我军将士隐蔽在阵地上，等待着又一次殊死拼杀。当敌人以密集的队形向我冲锋时，吴克华组织稠密的火力，将其切割成许多小块。这些吃尽苦头的敌兵在他们上司的逼迫下，疯狂地向我阵地冲来。敌战地指挥官多次引诱我军跳出战壕掩体进行反击，以利火力杀伤。吴克华及时地识破敌人图谋，严令战士们不要轻易跳出战壕反冲击。

在四纵阵前，多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敌我双方肉搏搅成一团，后来之敌无情地一并扫射。敌人有时占领前沿阵地，立足未稳，又被我后续部队赶了回去。退下去的敌人纷纷躲向两旁，丢开正面，等着敌炮再次轰炸，发动第二次进攻……

阵地上硝烟滚滚，弹雨密集，打得我前沿战士抬不起头。吴克华从炮对镜里看到险况，他果断下令："炮兵，集中向前沿开炮。火力要更猛！"

愤怒的炮弹呼啸着在冲锋的敌群中炸开了花。天空中不断飞起被炸烂的残臂断腿，然而敌人依旧冒死前冲。

电话铃又响了。这是二兵团一纵队司令员李天佑打来的。他说："我们奉首长命令来做你们的预备队，已到高桥待命。我们可以随时增援上阵。"

吴克华听到老战友关切的话语，不觉心头滚过一阵热浪。此时此刻，"上阵"就是流血、牺牲的代名词啊！我能借此退让吗？！吴克华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即在话筒中大声答道："我代表四纵全体指战员向一纵老大哥致敬，感谢你们！可是，我们能把阵地守住。一定能！"

上午10时，天崩地裂般的隆隆炮声从锦州方向传来。锦州总攻开始了！四纵阵地上欢声雷动。

15日凌晨，锦西、葫芦岛之敌集5个师的兵力，悄悄移动到塔山四纵阵地前沿，企图偷袭。连日激战的四纵指战员们虽已困倦之极，但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敌人偷袭被我发现，遭到反击。督战官罗奇提着马鞭在后压阵，然而敌兵士气殆尽，许多人宁肯钻进臭气难耐的尸堆中装死，也不愿前进一步。

正午12时，塔山阵地前的敌人终于全线溃退了。至此，塔山阻击战整整激战了6昼夜。以l个纵队3个师的兵力坚守阵地寸土未失，成功地阻击了敌11个师兵力的猛烈进攻，并歼敌6117名，这样的阻击战不仅是四纵战史上规模最大、时间最长、战况最烈的战斗，在我军战史上也是少有的。四纵在此战中付出了伤亡3000馀人的惨重代价。至锦州解放，塔山阵地屹然未动。

塔山阻击战的胜利，为主力攻克锦州，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文/S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