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寻找湘赣游击队，为何多次险些被自己人枪毙？过程惊心动魄

1937年10 月18日，陈毅离开吉安，拿着项英的介绍信去九龙山寻找湘赣游击队。

沿途的地主豪绅和保安团听说陈毅要去找谭余保带游击队下山改编，无不叫好："我们可让他给打苦了。他若肯下山来，我们一定欢迎。"陈毅雇了一乘四人轿进山，前后左右还跟着轮换抬轿的轿夫和国民党兵。他头戴一顶法国式的便帽，身穿毛料中山装，脚蹬皮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色太阳镜，气度潇洒，好不威风。

在山里转了几天，一路打探，不见踪影。这天拐过一道山口，路边突然跳出几个游击队员，端枪对准着他们："不准动！"陈毅平静地走下轿，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游击队员，微笑着说："我是陈毅，要找谭余保同志，请带我上山。"

其实，陈毅一到达九龙山就被游击队的侦察员发现了。他们立即报告了参谋长段焕竞和政治部主任刘培善。见陈毅的打扮不像好人，而且还有国民党兵保镖，游击队便做好了战斗准备。可几天过去，发现除了陈毅一行，没别的国民党军队进山。段焕竞和刘培善一商量，决定派游击队去堵一下，看看陈毅究竟是想干什么。

游击队员接过名片看果真是陈毅，边上还写着一行小字：四川乐至，就把名片收了，对陈毅说："你先在这等着，不许乱跑乱动。"

陈毅付过工钱，打发轿夫和国民党卫兵回去，和警卫员宋生发一起耐心地等着。陈毅知道湘赣游击队是找着了，但接下去会怎么样还难以预料。一等便等到了下半夜。经游击队员引导，翻过十几个山头，直到天快亮才总算在一间草棚里见到了段焕竞和刘培善。

陈毅递上项英写的介绍信。"你就是陈毅？"刘培善问。"我就是陈毅。""还有什么别的证明吗？""项英同志的介绍信还不够？""可我却有你的证明材料。"刘培善把一张报纸摔在桌上，"你自己看吧，赣粤边共产党首领陈毅投诚！""说！"段焕竞突然拍案而起，"你来这里想干什么？你这个可耻的叛徒！""谁是叛徒？"陈毅说。"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刘培善说。"国民党报纸你们也相信？第二天他们又登了共产党代表陈毅下山接洽抗日事宜，你们看到没有？五月份他们还说我牺牲了，这又怎么解释？他们还说红军是杀人放火的土匪，你们也相信？""少废话，老实交代，国民党军队打算怎么进攻我们？"刘培善说。"什么进攻？现在是你们在打他们。国难当头，共产党和国民党联合抗日，你们不能再打了，再打就会打乱整个步伐。"

刘培善和段焕竞一时语塞。于是命人把宋生发拉下去审问，要他交代陈毅叛变的经过，供认来九龙山的目的。几名游击队员上前揪住宋生发，不由分说拉到一边就狠打猛揍，宋生发被打得嗷嗷大叫。

陈毅火了，拍着桌子大叫："不准打我的警卫员！放开他！你们这样做简直是胡来，水平太低了！""你水平高，水平高得当了叛徒，哈……""我不是叛徒！我是党代表！""你没证据，谁相信你？""项英的亲笔信就是证据。我陈毅你们可以否认，项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华苏维埃政府副主席，中央分局书记。你们连项英也怀疑吗？""好，既然你是共产党代表，为什么要国民党兵护送？又为什么只带一个警卫员？"

陈毅说："路上团匪多如牛毛，不让国民党兵护送就有可能增加许多麻烦。带一个警卫员你们也怀疑，若带上几十个，那还不早打起来了？"

段焕竞和刘培善再次语塞。陈毅连忙介绍国内形势，传达中央文件指示精神，强调游击队必须立刻停止打土豪劣绅，统一行动把部队集中起来，准备开到永新去改编。

段焕竞听到这立刻表示拒绝："那不行，省委有指示，没省委谭主席的命令，游击队不准下山。"陈毅说："谭主席就是谭余保吧？"

"你认识他？"段焕竞和刘培善不约而同地问。陈毅不认识，但这话题不能再跑了，忙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他。你们既然不相信我，那把我送他那去。我跟他直接谈。"

段焕竞和刘培善想想也是。事关重大，不如请谭余保亲自处理。于是派人把陈毅押往省委驻地甘子山。为了安全，宋生发被扣下不让去，而且给陈毅蒙上一块黑布。出乎陈毅的预料，到了省委，境况更糟。

连问都不再问一下，陈毅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吊在竹棚子一边。竹棚的另一边，省委开始研究怎样处理陈毅。

湘赣边游击区吃够了叛徒的亏。陈洪时本来就是湘赣省委书记，结果叛变，造成极大的破坏。就在前不久，有人自称是湘鄂赣边党委派来的联络员，通知谭余保去县城听取中央指示。谭余保便高高兴兴带着干部们化装进了城，结果一下山就遭到保安团的伏击，牺牲了六七个人才冲出来。这些事，湘赣省委的领导同志们还记忆犹新，伤痛仍在。

现在陈毅又来了，而且是要游击队和国民党当局谈判，整编合作。蒋介石做梦都想消灭南方红军游击队，山下就屯驻着国民党军队，合作，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叛徒。杀了他！""对，杀了他。"省委的决定陈毅听得清清楚楚，急了，连忙大声喊叫："不能杀我，杀掉了，你们就犯大错误了。"那边的人被吵得不耐烦："去，把叛徒吊高些，叫他喊不出来。"

两名游击队员过来，一脚将陈毅脚下的竹凳踢掉了。陈毅反剪双臂吊在竹棚梁上，立刻身体悬空，还来回晃荡，汗水紧跟着就往下淌。陈毅小声央求看守他的游击队员把竹凳扶起来重新垫上，说："我不是叛徒，我是真正的共产党员，货真价实。三年游击战争我多次负伤，至今还患缺血症，你们这样吊我一夜，非把我吊死不可。""谁叫你又喊又叫不老实？""那好吧，我不叫了，你先把竹凳垫上。"

看守见陈毅脸色蜡黄，担心真熬不到天亮，想想，还是帮陈毅垫上了。第二天早上，陈毅被带出竹棚。空地上已坐满了游击队员，有一百多人。主席台的竹桌边坐着三个人，身佩驳壳枪，头戴红军帽。当中一个还戴着墨镜，手执一杆竹杆做得长长的烟管，正阴森森地吸着烟。

陈毅心想，这是要开公审大会呀，再想不出办法，就没机会了。

这时，陈毅听到戴墨镜的人对另两个人说："果然是他。"陈毅接过话茬："既然认识我，还不快来松绑。""哼，当了叛徒还不知耻！""不许随便叫人叛徒。你就是谭余保同志吧？""谁是你的同志？"谭余保摘下墨镜，"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老实交代上山来的目的。""我是党中央分局代表，上山来传达中央决定。""就凭这张介绍信？"谭余保从口袋里掏出项英写的介绍信，"骗 3 岁的娃娃去吧！""你不是说认识我陈毅吗？""认识，在井冈山时就听过你讲话。那时你这个四川大知识分子可神气了，摇头摆尾，夸夸其谈。你过去讲的话，现在还记得吗？""我讲了什么？""你说要革命就不要投机。可你现在讲什么？苏维埃不能用了，土地革命不能搞了，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讲到底，这就是投降敌人，是机会主义！今天你不老老实实交代叛党投敌的经过，我非杀你的头不可。"

陈毅叹了口气："谭余保同志，思想落伍了。""你先进，先进得要和国民党搞合作。""我问你，你抗日不抗日？"陈毅反问。"我抗日，马上就可以抗日。""你愿意抗日就好办。"陈毅总算找到了和谭余保之间的共同语言。谭余保说："不过，要我抗日得有个条件，恢复井冈山八县的根据地。"

陈毅说："农民意识，见识之浅也。你怎么就光看到那八个县？今天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我们在抗日战争中要争取领导权，猛烈地扩大队伍，将来发展了，全中国都是我们的。这是革命形势发展下的新策略，是退一步进两步。"

谭余保站起来反驳："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们历来讲队级斗争，你却讲阶级合作，你就是第二国际。我们历来讲苏维埃救中国，你却要取消苏维埃，这就是想灭亡中国。我们是人民的红军，你却要把红军拿给蒋介石改编！这，这是十足的叛变行为！"

谭余保说到这，下面就叫起来了，"拉出去枪毙！""可恶的叛徒！""

谭余保有些激动了，脸色苍白，眼睛里放射出寒光。陈毅一看不好！

"你们知识分子就是道理多，平时东一指示，西一指示，什么艰苦奋斗呀，英勇牺牲呀。可一到关键时刻就动摇，就逃跑，就叛变。这三年，你们既没指示，也不知到哪去牺牲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谭余保说着说着来了气，举起烟袋就向陈毅打来，陈毅头一偏，打在肩上。"你们不要乱来。三年来我和你们一样，始终坚持在赣粤边打游击，并没有逃跑。今天我讲的这些政策，也不是个人意见，而是中央的决定。你有意见可以向中央反映。现在叶剑英在武汉，项英去了南京……""叶剑英、项英我不管，就是斯大林、毛泽东派人来叫我下山合作，我也要抓起来！"谭余保情绪相当激动。

陈毅抓住破绽，发动攻势，一跺脚，破口大骂："你混蛋！我忍耐多时了！想不到原来你变得这么坏！项英、叶剑英派来的你不管，毛泽东、斯大林派来的你也要抓。好啊，你已经离开党的立场了，成为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了！你究竟想干什么？！今天我也告诉你，怕死我就不来找你，怕死就不是共产党员！谭余保，你若是共产党员，马上把我放了，有话我们慢慢说。你若是土匪，那就枪毙我吧。""好家伙，嘴还蛮硬嘛。"谭余保哈哈大笑。

陈毅这一唬，还真把谭余保给唬住了。谭余保觉得有必要再缓一缓动手，别真给弄错了。于是，宣判大会不开了，谭余保站起来说：

"先押下去，不许叛徒在这宣传机会主义。"

陈毅也松了口气，只要谭余保脑袋开始活动，就好办。怕就怕不问青红皂白先杀了再说。

果然，接下来几天谭余保时不时就来看看陈毅，说是审问，其实也就是探探底，自己然后又回去想想。觉得不对劲，又再来谈一次。

这天晚上，谭余保又来到关押陈毅的棚子里，一挥手，把警卫人员和看守都打发出去。说："我一个人跟他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谭余保燃上一支烟送到陈毅嘴边，然后小声地、神秘而又友好地说："我在井冈山就认识你。你整天和朱德、毛泽东在一起，不管怎么说，你是个有很大功劳的人。所以，对你跟对别人不能一样。我个人对你是很尊重的，但在同志们面前，我不能公开优待你，必须态度鲜明。这就是我为什么得捆起你来的原因，相信你能理解，对不对？"

陈毅不解地望着谭余保，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谭余保继续说："现在你知道我的态度了，所以，不必担心我会杀你。早晚我会送你回去。不过，我想听听你投降国民党的经过，又是怎么考虑的。这里就我一个人，说出来没关系，我替你保密，决不会宣传。你讲吧。"

陈毅听到这，真是哭笑不得了，说："谭余保同志，你也是革命的老资格了，这一套从哪学来的？骗得了谁？有什么政治意义？我真不晓得你这水平怎么当省委书记的。"

谭余保一下被戗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我枪毙你！"陈毅说："你别总用枪毙来吓唬我。我看跟你是说不清楚了。这样吧，你派交通员下山去吉安等地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问我陈毅究竟是党派来的代表，还是叛徒。反正不远。我写个条，保证来去没事。"

正好，这几天山下的国民党部队全部陆续撤走。谭余保越发感到有问题，于是决定按陈毅说的方法试试，派交通员刘全去吉安打探。

刘全带着陈毅的信和名片下山，所到之处果然畅通无阻，国民党莲花县县长非常客气，派专人送往吉安抗日义勇军办事处，见到韦瑞珍和贺怡。刘全认识韦瑞珍，事情顿时就说清楚了。刘全好不兴奋，当晚带着《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等文件火速回山。

谭余保听完刘全的汇报，再看过文件，一拍脑门，大声叫道："我鲁莽呀，险些误了大事。"

然后，就带人直奔关押陈毅的棚子，亲自为陈毅松绑，连声道歉：

"你来这 5 天5夜了，真是对不住。自从任弼时、王震、肖克率红 6军团离开湘赣边之后，陈洪时叛变。彭辉明又牺牲。我在这支撑局面，真是……"

陈毅活动活动筋骨，挥挥手："这些就别说了。我脾气不好，请你也别见怪。现在的问题是尽快组织队伍下山。""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又错了。不是听我的，而是听党中央的。"

然后，谭余保详细地向陈毅汇报了三年来的游击经历，又进一步聆听陈毅讲解中央文件指示精神。两人促膝谈心，一直说到天明。

第二天，湘赣省委召开会议，请陈毅作指示，传达中央文件。谭余保最后说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吗？一切照陈毅同志说的去做，立刻集合队伍下山。打日本鬼子去！"

几天后，湘赣边的游击队告别烈士的坟墓，纷纷走出武功山、九龙山、武里山、牛心山、甘子山等深山密林，奔向指定的集中地点： 莲花县的龙上村。

11 月底，由谭余保率领的湘赣边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第1支队第 2团第 2营，其后，随陈毅挺进江南抗日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