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龙开会，一位农民打扮的人奔来，会讲日本话弄得日军辨不出真假

贺龙、关向应在八路军总部会议结束的当天晚上，策马赶回岚县师部，立即召开团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的决定，留下张宗逊、张平化的三五八旅直属队、独立一团、独立二团和警备六团、第六支队，继续在晋西北坚持游击战，师部率领师直属队和七一五团、七一六团，星夜东进冀中。

从晋西北的岚县到冀中河间县，虽然仅一省之隔，但两地却被众多大山和河流隔断，近千里的山路水路，又是冰天雪地，一二○师翻山越岭，走了一个多月，来到了冀中大平原。吕正操部队风闻贺龙到冀中，一个个兴高采烈，奔走相告。

吕正操部队是东北军六九一团起义后，加入八路军的，总部授予他们的番号为八路军第三纵队。

起义后，吕正操提出了"按照八路军的样子建设三纵队"的响亮口号，但是，由于没有见过八路军，不知道八路军是什么样子，人人心里没数，不知从何处学起。而且部队经过一年多发展，由一个团壮大到14个主力团、两个游击支队、5个游击总队，猛增了二十多倍。

为了巩固和发展部队，吕正操向党中央和八路军总部写了无数报告，虽然也派了不少八路军干部到冀中，但还是不够，满足不了部队需要。这次听说一二〇师到冀中，他们能不高兴吗？又听说一二〇师师长不是别人，而是指挥"八一"南昌起义的贺龙。

贺龙的威名许多人早已听说过，就是没见过面，有的人猜测说，贺龙长得可能像关公那样身高九尺，髯长两尺，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有人说，贺龙长得像摇鹅毛扇的诸葛亮，也有人说像岳飞。那几天，一个个成了贺龙迷，无人不晓贺龙，无人不说贺龙。

1939 年1月24 日，吕正操听说贺龙部队还有100 多里路就到了，第二天天没亮，就带着部队走到几十里远的河间县惠伯口村，终于迎来了一二〇师。

吕正操和贺龙一见如故，就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吕正操紧握着贺龙的手说："贺师长，你们是及时雨啊，及时雨！这几天我们想你都想疯了。你给我们好好讲讲，你是怎么指挥南昌起义的？怎样领导洪湖人民进行斗争的？又是怎样指挥部队收复雁门关，围攻岢岚城，建立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

"你把我吹神了，我贺龙一个人没这么大本事，南昌起义是周恩来为首指挥的，我不过是打打电话，跑跑腿，做些具体事。建立晋西北根据地，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说到这里，贺龙指指关向应、周士第、甘泗淇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关向应政委，这是周士第参谋长和甘泗淇主任，晋西北根据地也有他们的血汗。还有两个好旅长，一个是张宗逊，还有一个是王震，还有山西决死纵队的广大指战员的努力。没有他们的共同努力，我贺龙就是火龙，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创建一个根据地啊。"

"贺师长，我是个旧军人，没有经过长征锻炼，没有经过土地革命，也没进过抗大，对咱八路军的一套，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吕正操诚恳地说，"希望贺师长能手把手地教我们，我们一定像小学生那样恭恭敬敬地学，不懂就问。学得不好，你打我的手心。"

贺龙哈哈大笑，说："你是东北军的一个小团长，至多算个小军阀吧，这算个啥？我呢，在旧军队当过镇守使、旅长 、师长、军长，是个大军阀。但一找到共产党，跟上毛主席，有了觉悟，组织观念加强了，脑子就发生了变化，就能做到党指向哪里就打到哪里，胜利到哪里。现在毛主席、朱老总要我到冀中，我二话没说，马上启程。服从命令听指挥，就是八路军的起码要求，八路军的一套并不神秘，具体体现在各个方面。毛主席的《论持久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文章，规定了八路军当前的任务、要求，你抽空好好看看，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我们一块研究。"

一二〇师和吕正操的三纵队会合后，双方领导立即研究了整训三纵队的方案，采取一带一、一帮一的方法，由一二〇师一个团带上三纵队一个团，一起行军、训练、宿营、打仗。一二〇师还抽调大批党员干部到三纵队去做政治工作，帮助各连建立党支部和各项政治工作制度，并在各团建立政治机关，加强对官兵的政治教育，提高部队的政治素质。

一天，贺龙、关向应、吕正操正在开会，一位农民打扮的人，快步如飞地奔来报告。这农民打扮的人，是一二〇师六一六团的侦察参谋胡超林。

他是一个非常精明的小伙子，二十多岁，中等身材，虎背熊腰，走路如飞，步履生风。他做侦察工作虽只有一年多，但他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出奇制胜的侦察故事七天七夜也说不完。如果要编成书，足足能装满几大箱子，七一六团的同志叫他胡大胆。

胡超林最大的特点是会讲日本话，装什么像什么，还常常以假乱真，弄得鬼子辨不出真假。

有一次，定襄的鬼子与高城的鬼子换防，贺龙想了解换防后的定襄鬼子的番号、兵力，就派胡超林进城侦察。胡超林接受任务后，便打扮成商人向定襄走去，走着走着突然走进麦地里，脱下商人服装，换上日军二等兵的服装，大摇大摆走上了公路。

这时，从忻州方向开来一辆摩托车，快到胡超林身边时，胡超林突然拔出手枪，朝摩托车右边轮胎连打两枪，摩托车顿时泄了气，倒向路边。胡超林说时迟那时快，拔出匕首，一个箭步上前，朝鬼子背心一捅。这个鬼子便上了西天。

胡超林把鬼子尸体拖进麦田，全身搜了一遍，发现这鬼子是个传令兵，带的皮包内有今晚的口令。他不由得心头一阵惊喜，暗暗高兴起来。因为口令是最好的护身符，有了它就可以公开地，大模大样地进城摸敌情。他迅速脱下二等兵的服装，换上了传令兵服装，斜背着皮包，换好轮胎，就开着摩托车向城里奔驰。

到了城门口，矮个子哨兵问他干什么的，他头都不回，傲慢地拍拍皮包，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混蛋！我常来送口令，还不知道吗？"说罢，头一抬，脚一蹬，车子像离弦的箭，飞进了城。

到了日军司令部，除了一个值班的胖军官看电话，其他鬼子都吃晚饭去了。他来到值班室，向胖军官敬了个礼，双手递过一封信，用流利的日语说："我是旅团部传令兵中山一郎，特来送口令！"

胖军官头都没抬，接过信刺啦一下撕开信封，就趴在灯下看起信来。

胡超林趁其不备，将胖军官双手一个反扭，然后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用毛巾塞住了他的嘴，装进麻袋里，绑在摩托车后座上。胡超林环顾四周没一个鬼子，开足马力出了城。出城门时天已黑下来了，矮个子哨兵远看还是这个传令兵，没产生怀疑，就开城门让他出了城。

事后，贺龙从胖军官口供中，得知定襄日军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而且孤立无援，几天后就派部队全歼了这个大队。

由于贺龙每到一个新地方，都要摸清敌情才放心。这次，他带部队到冀中后，第一件事，就是派胡超林摸敌情。贺龙见胡超林气喘吁吁地跑来，猜测到一定有重要敌情报告，上前递上一杯水给胡超林，说："小胡，先喝了这杯水再慢慢说。"

胡超林接过杯子，一仰脖子，把杯子里的水喝个精光，用袖子抹抹嘴，说："师长，有情况。鬼子从平汉、津浦两条铁路沿线的据点，调集7000兵力，兵分五路，向高阳、河间一带进攻。""情报可靠吗？"贺龙摸着胡子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

"老办法，化装成鬼子到保定侦察得知的，在返回的途中，还抓到一个通信兵。这个通信兵是从保定到高阳送作战命令的。"胡超林说罢，从口袋掏出一份作战命令，递给贺龙。贺龙看罢敌人的作战命令，向参加会议的同志通报了敌情。

吕正操说："贺师长，你们刚到冀中，还没有好好休息，这次作战任务由我们三纵队包了，你就下命令吧，我们服从！"

"是啊，贺师长，你就下命令吧。我们冀中部队能对付！"政委程子华恳求道。贺龙向烟斗上放了一团烟丝，划了一根火柴，边吸烟边说："我们暂时避敌锋芒，与敌人周旋一阵，把敌人拖得疲劳了，瞅准时机揍他一下，你们看如何？"大家点头说好。

贺龙接着指着地图说："敌人是企图在潴龙河两岸与我交锋。我们怎么能听敌人的调遣呢？我们师主力和冀中部队领导机关，从惠伯口向南转移到肃宁县东北的边寨、大小龙关、刘家务地区集结。但是，我们也要迷惑敌人和牵制敌人，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跟踪我们。"

贺龙说到这里，转脸对周士第说，"参谋长，你赶快用电话通知我师独立一支队，开赴青县、沧县、交河县、饶阳县地区，破坏沧县至泊镇的铁路和公路；命令独立二支队，到河间、任丘、高阳、大城、文安等地区，破坏独流镇、流河镇方向的铁路和公路；命令独立三支队，开赴大清河以北雄县、霸县地区，破坏北京至天津铁路；七-六团随师部机关行动。我们师部和三纵队转移到肃宁以北的湾里村继续开会，大家看如何？"

吕正操深深为贺龙这种主动承担作战任务的精神所感动，但他想，一二〇师长途行军刚到冀中，十分疲劳，情况又生疏，却要挑大梁，而冀中部队，以逸待劳，情况又熟悉，在旁边观战，这多不好意思啊。但是，吕正操觉得这话又不大好说出口，因为两个部队刚刚见面，双方不十分熟悉和融洽，就提这提那，叫人觉得不愉快，好像我吕正操喜欢吹毛求疵，故意不尊重贺龙的领导。

吕正操有个特点，有话不说心里很难受。怎么办呢？他略思片刻，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主意，说："贺师长所言极是，我们坚决执行。你们一二○师部队一到冀中，就单独承担作战任务，这当然好。不过——""不过什么？"贺龙听他话中有话，追问道。

吕正操看着一脸茫然的贺龙，接着说："不过，就是我们之间刚刚建立的一带一帮学活动要丢一旁了，是不是怕我们拖老大哥部队的后腿啊？""谁说你们拖后腿啦？"贺龙面露疑色。

"谁也没直接说我们拖后腿，"吕正操不紧不慢地笑着说，"不过，会师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嘛，两个部队一道行军，一道作战。但是任务一来，就把我们搁一边，这不是怕我们拖后腿吗？"

贺龙终于听出了吕正操的话外音，不由仰面哈哈大笑说："吕正操啊，听你的话就像品茶似的，第二杯才能喝出味道来。真有你的，你的点子不少啊。好，那我们还是合起来共同战斗吧，你给三纵队下达命令吧！"

吕正操心中早有了谱，贺龙一说，他立即托出自己的计划："我设想冀中一分区配合你们独立一支队作战，冀中三分区配合你们独立二支队作战，冀中五分区配合你们独立三支队作战。贺师长觉得如何？"贺龙略加思索，便点头赞同。会议结束后，各部队立即按命令分头行动。

贺龙和吕正操率领一二○师机关及三纵队机关，连夜转移到湾里村，召开会议。这次会议，一二〇师和三纵队团以上干部，除有作战任务的，其馀全都一个不漏，参加了会议。

为了统一加强两支部队的军政建设，会议确定成立了冀中区军政委员会，贺龙为书记，程子华、关向应、周士第、甘泗淇、黄敬、吕正操、王平、孙志远为委员，会议全面布置了各项工作。

会议开到天亮方才结束，贺龙正准备伏在桌子上打个盹，这时，侦察参谋胡超林推门进来报告："师长，河间之敌宫崎联队两百多人，携带一门山炮，出城抓夫、抢粮，现在正在曹家庄附近，这股敌人孤立无援，我们可以向他们攻击。"

贺龙听罢报告，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地图，一拍桌子说："好，我们到冀中的第一仗，就是拿宫崎联队开刀！力求全歼宫崎联队！"他抬头问还没离开的各位领导，"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一致说好，贺龙便对周士第说："命令七一六团黄新廷团长、廖汉生政委，立即率部队赶到曹家庄，歼灭宫崎联队！""是！"周士第应了一声，正要传达作战命令，吕正操连忙提醒贺龙说："贺师长，别忘了给我们下达任务。"

贺龙笑笑说："不会忘，你们的任务早留着呢，你赶快派第三十大队，立即赶到黑马庄，利用地形伏击从河间出来增援的敌人。"

"是！"吕正操心满意足地去下达作战命令。

第二天上午，团长黄新廷来报告，说他们和第三十大队在曹家庄、黑马庄，歼灭宫崎联队两百多人，缴获20 辆大车的粮食和物资。

贺龙听罢报告，兴奋之馀，追问一句："我们伤亡多少？"

黄新廷的脸色由晴转阴，低下头，沉痛地回答说："我们初到平原，缺乏平原作战经验，战士们不会利用地形地物，伤亡了一百多人。"

"敌我伤亡比例二比一，是个大胜仗。"贺龙安慰黄新廷说，"别难过，我们还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但是，下次战斗要接受教训，将伤亡降到最低限度。""师长，有新情况！"周士第跑进门，一脸焦急地说。

"来，大家到地图这边来，听周参谋长介绍新情况。"贺龙站起来招呼大家。等大家围拢过来，周士第介绍说："上午，胡超林带着侦察分队去献县、安国侦察，说曹家庄战斗后，敌人不甘心失败，又从滹沱河北岸各据点调集3000人，加上 50 辆坦克、20辆装甲车、30辆汽车，分三路向我们这里进攻，一路由河间、经献县向武强进攻；一路由蠡县向饶阳进攻；一路由安国向安平进攻。这三路敌人，确定明天早上开始行动。"

周士第介绍完敌情，贺龙说："参谋长，你接触敌情较早，你就先谈谈我们如何行动。"说罢又将脸转向吕正操，介绍说，"周士第是广东人，1924年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干了十多年参谋长，最早是叶挺独立团的参谋长，后来当红军十五军团参谋长、红二方面军参谋长、晋西北军区参谋长，是个老参谋长、好参谋长。"

吕正操惊异地说："难怪贺师长打仗，能谋善断，出奇制胜，原来有一位高级智囊。这不能不叫我妒忌，以后一二〇师返回晋西北，贺师长就将这位高级智囊留给我吧。"贺龙眯着眼，只是笑笑不回答。

周士第满面通红地说："二位首长过奖了，我只不过是跑跑腿，当当主帅们的助手而已。"说罢，他岔开话题，说，"我先来个抛砖引玉，说个设想。然后你们再作决断。"

周士第拿起小木棒，木棒随着他的手在地图上移动："敌人三路来，我们仍然集中兵力歼灭 -部。中间的宫崎联队已被我伏击过一次，是只落水狗。我想，派七一六团和第三十大队埋伏在大曹村一带，痛打一次落水狗。再派其他部队牵制敌其馀两路。"

贺龙听罢，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吕正操问："吕司令，你看这个计划行吗？"

"行，周参谋长真是大笔如椽，这点小文章一挥而就，无懈可击。"吕正操说罢，眼睛移向地图，一副大彻大悟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哦，原来贺师长部队的'拿手好戏'，就是杀鸡用牛刀的战术，这样把握大，这种打法仗仗能赢。"

贺龙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烟斗，不时地猛吸一口，眼睛盯在地图上，仔细推敲后，对黄新廷说："这次战斗任务还是交给你们，但是要警惕落水狗。落水狗特点是报复性很强。我们如果麻痹轻敌，就会被它狠狠地咬一口。""请首长放心，我记住了。"黄新廷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