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新疆，陶峙岳公馆成密谈会厅，装甲车包围、机枪连严阵以待

1949年9月 18 日，叶成向胡宗南发电请示，因胡宗南败退，未能联系上；改向宋希濂发电，要宋转交胡，仍未联系上。叶成、马呈祥、罗恕人成了断了线的风筝，陷于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但他们于惶恐中仍私自调兵遣将，准备作战，并让电台继续与胡宗南联系。

19 日，罗恕人收到胡宗南致叶成急电，责成叶成将新疆部队移至南疆待命。并示：“如陶峙岳不走阻击撤离，可作断然处置。”

叶成接到电报后，连夜把马呈祥和罗恕人叫到七十八师师部老满城，他举着电报说：“生还是死？战还是降？ 束手待擒还是立即开拔？现在是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马呈祥咬牙切齿地说：“我早就主张把队伍带走！今夜就走，总司令要是阻拦，把他干掉！”

“走为上策。”罗恕人急切地说，“我们一旦落在共军手里，不可能有活命。至于总司令，尽量要他跟我们一起走。他在新疆、甘肃、陕西、以至湖南、广东都有很高威望，有他给我们举帅旗，各方面都有好处！”停了停，又说：”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也许不跟我们走，实在不行就干掉他！”马呈祥说：”对，干掉他！连陶晋初、刘孟纯、屈武、郝家骏这些人一起干掉！”

罗恕人挥挥手：“不，陶峙岳暂不干掉，他现在受他们包围了。第一步先把他周围那些人抓起来，使陶峙岳孤掌难鸣，乖乖听我们的，乖乖跟我们走！”

马呈祥急着说：“事不宜迟，说干就干，马上去抓人！”叶成一惊：“马上抓人？”马呈祥说：“快刀斩乱麻！”

叶成犹豫了：“要抓人，这样大的事情，该让陶总司令知道。”

马呈祥不耐烦地问：“现在你还听他的？”

叶成说：“他现在还是总司令，我们还要让他跟我们走，还要打他的牌子。再者，多年来总司令对咱们礼待有加，亲如手足，让他知道我们要抓人，不论是从私人交情，还是长远考虑，都是应该的。”

“也好，将来他给我们举帅旗，对他要有礼。”罗恕人说，“那你去一趟，见见他，要立即回来，半小时内回来。”

自从陶峙岳与赵锡光焉耆密谈之后，陶公馆已成为主和派密谈的“会厅”。自八月底以来至今，每天晚间，陶公馆灯火通宵。公馆外八辆装甲车组成包围圈，警卫营的一个机枪连严阵以待，以防叶、马、罗等人狗急跳墙，来此捉人杀人。

叶成来到陶公馆时，陶峙岳正与陶晋初商谈起草起义宣言的事。陶峙岳委托他先起草，再定稿。忽听到卫兵传叶师长到，赶忙让陶晋初从侧门走。

陶晋初刚离开，叶成就进来了。陶峙岳迎出来问：“叶师长，这么晚了，有急事？”“我们要捕人！”“捕谁？”

“刘孟纯、屈武、陶晋初、郝家骏等。”叶成说，“我们认为你近来变了，一定是受了包围，为清宵小，决定今晚把他们抓起来！”

陶峙岳一惊：“这么大的事，事先不同我商量？”“我提议先来告诉你，他们限我半小时回去。”“不慌，”陶峙岳说，“我把他们请来。”于是，陶峙岳摇起电话。

不多时，马呈祥和罗恕人来了。罗恕人守在电话机旁，满脸警惕神色。

“你们要摘‘清君侧'？” 陶峙岳劈头就问。叶成悻悻地说：“形势逼我们这样做。”

陶峙岳冷笑道：“好呵，把我周围人抓起来，架空我陶某人，新疆成为你们的王国，叶师长当国王，马师长当元帅，罗旅长做军师，主意高超啊，罗恕人先生？”

罗恕人说：“本来，我们不想这样的……”陶峙岳问：“你们想抓人，第二步怎么办？”他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陶峙岳接着说：“你们是我的爱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直言相告，东面解放军已大军兵临城下，西面三区革命军已驻玛纳斯河西岸，北面是苏联，南面是终年积雪的昆仑山，新疆已成绝境。新疆情形特殊，如果一声枪响，能保地方不致糜烂？这样于你们有什么便宜？”他们相顾无言，只见罗恕人淌下泪来。

罗恕人抬起泪脸说：“我们内心有痛苦，你似无动于衷。讲道理，又每为你所屈……”

陶峙岳说：“如果你们还承认我是总司令的话，就应让我以冷静头脑为你们考虑问题，因应恰当，何以遇到困难而只是长吁短叹，甚至与你们相对面泣呢？目前整个局势，你们知道得很清楚。应不再想象部队内调那样无济于事的烦恼问题了。你们带部队走也好，个人离开也好，望再细思之。”

叶成说：“那你该跟我们走，冲杀出一条生路。”陶峙岳说：“我是不走的！我不能丢下新疆人民和官兵而不顾。骨埋天山，无尚荣幸！”

“你不走，我们走！”叶成把话挑开了。

“你们离开部队走，我不挽留。”陶峙岳恳切地说，“第一，保证你们绝对安全，第二，你们的私产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折价，绝不扣你们一个铜板。如何？可以考虑和平撤退……”

陶峙岳怕他们走的不光彩，称他们为“和平撤退。”——称他们“和平撤退”，倒真动了他们的心。话很长，各自尽情倾吐。

东方发白了，东方天边吐出一缕嫩红……

9月 21 日，马呈祥、叶成、罗恕人、伊敏、艾沙从迪化动身南行。同时“和平撤退”的，还有民政厅长王曾善、国民党省党部书记长杨为、迪化市公安局长刘汉东、蒙藏委员会副委员长周昆田、宣传委员会委员胡恩钧、前阿克苏县长林兴智、卫生处长马恕基、回文会理事长兼立法委员马国义、回文会常务理事杨春青等。这些人由一个警卫排护送，经喀什、莎车等地到了印度，其中部分人转往台湾。

当“和平撤退”的人经过焉耆时，驻军一二八旅旅长锺祖荫也随同离职出国。阿克苏驻军是李祖唐的部队，他的部下听到叶成南行的消息，素知叶成贪财，必带大批黄金，于是探好这一行人要投宿的旅舍，布置好埋伏。叶成乘坐的汽车进入大门，他刚从车里出来时，左臂便中了一弹。这个胆小鬼吓得几乎晕倒。当执行护送任务的警卫排找好隐蔽点，准备还击时。马呈祥走来挥手止住。并向房上的士：喊：“弟兄们，有话可以派代表和我讲，不必动手。”行刺的士兵代表向马呈祥说：“你们把新疆交给共产党，自己却溜之大吉，把我们丢下，像话吗？”马呈祥知道他们是敲竹杠。就编造谎言说：“我们是出国，不是逃亡，是绕道回内地，设法调兵，以图东山再起。你们兄弟有何困难，我可以尽力帮助。”

这样，冲突停止了。马呈祥给这些士兵垫发了一个月的军饷，交了“买路钱”。

9月 24 日，叶成、马呈祥、罗恕人从南疆奔印度相继出走。

9月 25 日，陶峙岳召集众军官在总部召集紧急会议，庄重宣布起义：

我驻新将士三四年来，秉承张文白将军领导，拥护对内和平、对外亲苏之政策。自张将军离开西北，关内局势改观，而张将军复备致关垂。责以革命大义，嘱全军将士迅速归向人民民主阵营，俾对国家有所贡献。峙岳等分属军人，苟有利于国家人民，对个人之毁誉荣辱，早置之度外。现值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大会已举行集会，举国人民所殷切期望之中华人民共和国即将诞生，新中国已步入和平建设之光明大道。新疆为中国之一行省，新部队为国家戍边之武力。对国家独立、自由、繁荣、昌盛之前途，自必致其热烈之期望，深愿在人民革命事业之彻底完成中，尽其应尽之力。峙岳等谨率全军将士郑重宣布：自即日起与广州政府断绝关系，竭诚接受毛主席之八项和平声明与国内和平协定。全军驻守原防，维持地方秩序，听候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及人民解放军总部之命令，谨此电闻，敬候回示。

9月 26 日，包尔汉率全体政府委员庄重通电起义：

新疆自从 1946 年7 月1 日，根据和平条款，组织了各族人民代表的民主联合政府以后，一向在张治中将军领导之下，推行全省人民所一致拥护的和平、统一、民主、团结政策。三年多以来，因为国内政局的影响，特别是因为国民党反动派的阻挠，不能圆满达成任务，但由于全省各族人民的支援，以及伟大友邦的鼓励，新省终于能够保持和平安定的局面。即在张治中将军为全国和平运动而离开西北，国内反动势力继续顽固挣扎的时候，本省仍然为维护和平，争取和平，而尽其最大的努力。我们深刻了解，新疆人民的惟一愿望是在统一、独立、自由、民主祖国的扶助之下，才能完成富强康乐的新疆的建设，更进而为全国和平建设贡献其力量。现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大会已经召开，一个统一、独立、自由、民主的新民主主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就在目前，全国人民都为这有史以来伟大工程的奠基而欢欣鼓舞。新疆全省人民对于新中国的诞生尤其感觉兴奋。我们现在代表新疆省政府和全省各族同胞郑重宣布： 自即日起和广州反动政府断绝关系，竭诚接受毛主席的八项和平声明和国内和平协定，并将省政府改组为新疆省临时人民政府，暂时维持全省政务，听候中央人民政府的命令。同时邀请留在伊宁的省委们回到迪化，共同合作。深信本省在中国共产党和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之下，必能迅速走上光明灿烂的和平建设大道。谨此电陈，敬候指示。

9月 28日，毛主席和朱德向陶峙岳、包尔汉通电复电：

陶峙岳将军及所属部队将士们；包尔汉主席及所属政府工作人员们；

你们在9月25日及 26 日的通电收到了。我们认为你们的立场是正确的，你们声明脱离广州反动残余政府，归向人民民主阵营，接受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领导，听候中央人民政府及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处置，此种态度符合全国人民的愿望，我们极为欣慰。希望你们团结军政人员，维持民族团结和地方秩序，是和现在准备出关的人民解放军合作，废除旧制度，实行新制度，为建立新新疆而奋斗！

新疆军政通电起义后，各族人民举行欢庆会。晚上，军政要员又聚集在迪化东大楼会议室，欢聚一堂，以水代酒，大家频频举杯……

然而，陶峙岳回到官邸后，心情隐隐惶恐不安，预感到还有祸端发生。他没有睡意，端端地坐着。

一会儿，电话铃急急响了。

电话是陶晋初打来的，他急切地说：“叶成、罗恕人、马呈祥的部下，在串通蓄谋闹事！”陶峙岳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陶晋初急问：“你是总司令，该怎么办？能不能请解放军早日进疆？”

陶峙岳沉吟片刻，说：“你先到他们那里去，讲明利害，万不可飞蛾扑火；请解放军早日进疆，待我去酒泉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