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山当红军的引路人,是从不做衣服的詹裁缝,两人后来都授中将
王近山可不是个粗心的人。他虽然身为军事干部,可在他身上还有着政治工作者的风范,因为他的战争生涯中也曾有过当政工干部的经历,他是从战士、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这样一级一级走过来的,他是一个与士兵心贴心的带兵的人。他完全懂得战士们的心,懂得他们的爱,懂得他们的恨,懂得他们的尊严,懂得他们的担心,懂得如何鼓舞他们的斗志、如何增强凝聚力。他从来都把战士当成自己的骨肉兄弟。每次血战前,他多少都会有些莫名的苍凉和哀怨的情绪,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他为即将在血战中阵亡的勇士们惋惜吧……
他的这种情绪直至他到晚年和儿子聊起战争时,仍然会流露出来,也许真的是因为他太在意战场上失去的那些兄弟和战友们了,他在为他们感叹,他在内心深处为他们感到内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王近山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下到班排去进一步做战前动员工作。而是按照他自己的老习惯,一头钻进了炊事班。一方面他是要在打仗之前为大家好好改善一下伙食,叫战士们吃得饱饱的,好和敌人去拼命、去搏杀。另一个目的他是想去看望一下堂弟,也就是自己叔叔的儿子王文槐。
王文槐和王近山的年龄相仿,因为王文槐的父亲生病去世的早,所以就被王近山的父亲收养为儿子了。他们是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加之又是堂兄弟的关系,所以两个人的交情一直很好,就和亲兄弟没有区别。由于王近山的两个同胞弟弟年龄还小,这次,王文槐是受王近山的父亲之托,特地找到部队来看望堂哥的。
王近山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在家的时候,按照红安县王氏祠堂的辈分排序,他们兄弟姐妹属"文"字辈。因此,王近山的原名叫王文善,大弟叫王文庆,二弟叫王文洞。
据王氏族谱记载,王氏家族的三世祖名"也先不花",是蒙古族人,是元建国前最早最大的蒙古部落"王罕"部落的百户长。成吉思汗的父亲也是王罕的部下(王罕与王近山的先祖同为怯烈氏)。成吉思汗的势力日趋强大,王朝妒之,拟派人刺杀成吉思汗,王氏祖先"亦鲁忽蛮"派次子"怯烈哥"(成吉思汗的朋友)扮成商人通报成吉思汗,并使其脱险。在成吉思汗起事后,王氏祖先率4 个儿子及 200 户人投奔成吉思汗,参加西征伊朗、云南、海南,后几代人曾出任过中书省的左、右丞相。元末天下大乱,王氏家族五世祖联结豪强据险保境安民,1364 年朱元璋灭陈友谅(湖北人)平定武昌,朱元璋消灭陈友谅时,因王氏祖先有功,封"提翎王"赐"王"姓,从守黄州,兼镇桃花店(现红安县桃花乡)。

王文善(王近山)的父亲王佑成,因为是书香门第官宦出身,同胞兄弟们去世早,而他满腹诗文,不善操持家业,加之又遭到当地黑白两道联手算计,致使家产被骗,家境破败,穷困潦倒。1915年王文善出世后,家里已经是一贫如洗、生计维艰。饱尝饥寒交迫的王文善,年仅9岁就不得不担当起养家的重任,他成为当地大户人家的放牛娃。
到了1927年,当董必武、陈潭秋等革命先人在后来闻名全国的第一"将军县"红安县播撒革命火种的时候,红安县里来了个能说会道的"詹裁缝"。当时的红安有个乡俗,女人不做衣服,只靠男裁缝走家串户为人们做衣服。这个"詹裁缝"背着裁缝的工具包袱,但从不做衣服,他是利用做裁缝为掩护,传播革命道理,鼓动穷人为了生存去造地主老财们的反。
詹裁缝启蒙王文善他们这些穷孩子说:"咱们穷人当牛做马,没日没夜地为财主老爷们干活,到头来还是吃不饱、穿不暖,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们不去改变这个不平等的天下呢?我们要造反,要革命,革地主老财的命,让穷人过上好日子,让天下的穷人都有饱饭吃。现在,我们穷人有了自己的队伍,叫红军。我们应该参加红军,去为穷人打天下……"
这些宣传教育像一把火,点亮了王文善幼小的心灵,使他兴奋起来。

虽然王文善的父亲已经穷困潦倒,但是却有着一肚子的学问和诗书故事,他用自己的知识,教导孩子们学文化、背诗书,《三字经》《千字文》都是王文善幼年时的功课。父亲还经常给孩子们讲《三国》、讲《岳飞》,讲《水浒》《杨家将》《戚继光》《薛刚反唐》《西游记》等反叛朝纲、保家卫国的历史故事,宣扬英雄主义的精神。所以,王文善虽然没有正式读过私塾学堂,却在年幼时就受到了父亲的言传身教,接受了半正规化的系统教育,尤其是中国的传统文化,那些"忠、孝、廉、义""扬善惩恶" ……早已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暗下决心,为了天下的穷人都有饱饭吃,参加革命!
一天,累得筋疲力尽的王文善坐在地主家的牛棚边捧着管家摔给他作为晚饭的两块苕(苕:地瓜、红薯)。他拿着这两块苕,抬头仰望天空,暗自思量:要是天下的穷人顿顿能有苕吃,能吃饱肚子,那该多好啊!
就在这时,轻轻的拍门声让王文善一跃而起,他知道是自己的弟弟按照约定找来了。他悄悄地拉开地主家后院牛圈的门,看见门外站着自己两个瘦弱的弟弟。他赶紧把尚有馀热的苕塞到弟弟的手中,弟弟们抓过哥哥递过来的苕,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王文善虽然自己也饿,但是看到自己弱小的弟弟吃得那么香,他高兴地说:"吃慢些,苕可是容易噎着……"话音未落,只见地主家的大黄狗蹿了出来,只一扑,就把三个瘦小的孩子扑倒在了地上,恶狠狠地冲向文庆、文洞身上乱咬起来。王文善一个骨碌翻起身,抓住黄狗的尾巴使劲地想拖开它,救出已经被吓得哭喊成一团的瘦小弟弟。可是恶狗扑倒了弱者,就会疯狂地逞强,怎么也不肯撒嘴。急中生智的王文善为了解救自己的弟弟,抄起一把割草的镰刀,对着狗头砍了下去……

弟弟被救出了,可是被狗咬到的小腿上鲜血流淌,他恐惧地扑在哥哥那并不宽厚的胸怀里浑身仍在发抖。王文善知道已经闯下了祸,但是为了安抚弟弟,他依然稳健地说:"莫慌,有我在,天塌了都不怕。你先回家,叫娘去给你包一下,莫说是到我这来过,我自有安排。"
王文善送走了弟弟,听到地主的家丁们已经拎着灯笼往后院找来了。他知道砍死了地主家的狗,肯定是大祸临头。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做精细的考虑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革命去。
回到家里,他告诉父母亲要出去参加革命为穷苦人打天下。他的父母亲知道这个儿子今后会有出息,而且又是为穷苦人打天下,毫不犹豫地同意让他出去闯。
整整一夜,全家人坐了一夜,说了一夜,就算是告别吧,反正那一夜的情景永久地萦绕在这位后来成长为共和国开国将军的心中。就在那一夜,王文善为了告诫自己要有山一样坚定的个性和襟怀、山一样的刚毅和担当,更不能忘记自己是大别山的后代,哪怕自己走得再远、再久,那颗跳动的心都要紧紧地依靠和贴近在生他养他的大别山旁。于是,他征得父母的同意,改名为"王近山"。从此,大别山里又走出了一员威名显赫的战将,红安县又为共和国贡献了一位开国中将。
那一夜,王近山面对自己会一生都魂牵梦绕的巍巍大山,想了很多,很多……虽说当时他不过是个15岁的山娃子,但是,他念叨了一辈子的一句话:"我们家乡的大山一定是有'魂'的,这种魂会教我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有它那种山一样的胸怀和气魄,坚韧不拔、不屈不挠。任何时候,当你没有了'魂'就一定迷失方向,妄为人生。"既然山有魂,那么人也一定要有魂,也许就是从王近山改写了自己的名字,踏上了人生新的路程那一刻起,谁能说他不是为了靠近大山的"魂"呢?他用一生的经历和磨难正是为了去铸造属于自己的"近山之魂" ……

就是从那一刻起,王近山在心中许下了为之奋斗了一生的愿望:"为天下的人民去打天下!"……
就是从那一刻起,我们后来的"疯将军"开始了他的铸魂征程……
在王近山准备出山的那天,他约好了几个平日里经常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面对自己出生成长的家乡山水,深情地跪了下来,即算是一种祈愿盟誓,又算是一种告别。
这一跪,面对着大别山的萧瑟山风,他在诉说着自己一腔热血和激情;这一跪,他吸吮到大别山赋予他的忠义和聪慧;这一跪,他感悟到家乡山水给予他的坚韧不屈和博大胸怀……
就是从1930年的这一天,王近山离开家乡找到来湖北黄安县(今红安)传播火种的红军代表,真实姓名叫作詹才芳的"詹裁缝"(詹才芳解放后任职广州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在詹才芳的教育下,王近山渐渐懂得了许多道理。随后,詹才芳带领王近山、陈锡联等一批十四五岁的孩子参加了革命,投奔了红军。王近山给詹才芳当了警卫员,陈锡联则当上了詹才芳的通信员。

光阴如梭,时光荏苒。王近山从一个放牛娃一路在血与火的锻炼中,在枪林弹雨的浇铸下成长为一名天地日月壮心怀、安邦报国志慷慨的优秀指挥员。他的堂弟王文槐来部队不久就接受王近山的安排,参加了八路军。这也完全是因为王近山坚持了一生的那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王文槐发现哥哥来到身边,赶紧立正敬礼:"哥!"王近山笑笑,用家乡话说:"到了部队就不兴叫哥了。"
文槐点点头:"是,听首长的。"王近山替堂弟整理了一下衣服,用自己的袖口抹擦去弟弟额头上的汗水,继续用家乡话问:"还习惯吗?"
王文槐咧着嘴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也用家乡话回答:"惯得很,咽得饱饭了。"(红安话:吃得饱了)
王近山心疼地看着骨瘦如柴的弟弟,"我事情多,照顾不到你,你不光要给大伙做饭,还要跟我一起上战场打日本鬼子!"

"可打鬼子我还没有枪呢,用么斯打?烧火棍?"王文槐嘀咕着。(么斯:红安话"什么"的意思)
王近山听完堂弟的牢骚,一脸严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上了战场,么斯都是武器!烧火棍怎么不行?没有枪就用烧火棍干,只要你狠得过它,就一定能从敌人手中夺一杆枪!"
文槐信服地点点头,然后直视着哥哥的双眼,不无担心地问道:"每回打仗,你都要冲到最前边去吗?"
"那当然!"王近山淡定地答道。"你不是已经当了指挥员,做了官嘛?"
王近山听完后坦然地笑了起来,"指挥员站在后头怎么指挥?共产党的官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可是要冲在兄弟们的前面哟!"
"那你可是要当点心嘞!我出来时,大爹和娘一路上都在念叨着,叫我见到你,无论如何都要关照你做点细,刀枪可是不长眼的哩!"
王近山亲切地拍着堂弟的肩膀眯起眼睛,嘴角边扬起幸福的微笑。
王近山来到已经吃完饭还在村口没散去的战士们中间。一个大个子战士向他敬礼,王近山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战士说:"你是叫雷虎!打雷的雷,老虎的虎。"

王近山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往往是只有一面的接触就能在下一次见面时直接呼叫出对方的全名。这样的结果,往往会使对方加深了对他的印象。直至晚年,王近山仍能如数家珍地呼叫出红军时期战友的姓名。
雷虎又一次把双脚磕响大声回答:"是!报告团长,我的伤已经没事了,我要求打鬼子报仇,就参加 772 团了。"
王近山喜欢性格开朗、求战勇猛的战士,"哦?你就不怕跟着'王疯子'打血仗、打恶仗?"
"要说怕,我就怕没仗打!"雷虎仰起头,把胸脯挺得高高的。王近山挑起眉毛接着追问一句:"不怕死?"
雷虎较着劲地大声说:"死有什么可怕?!脑袋掉了碗大块疤!为打鬼子被打死了,那叫光荣。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王近山皱起眉头不解地问。"就是不要窝窝囊囊地死,要拼够了本再去死!"
王近山听到自己手下战士这种提气的话,心里特别高兴,虽说算不上是什么豪言壮语,但是,出征前听到这些话,让人感到振奋!王近山面色由于兴奋而略显微红。他懂得战前的士气应该如何驾驭,便提高了声调大声说:"好!你的名字和你的话一样,提气!我喜欢!打仗嘛,咱们上场拼的就是这口气!"